2007年5月29日星期二

image notes 影像笔记

小武
----打动我的是它的姿态,贾樟柯说我们的电影离我们如此遥远。而这一部不是,它贴着我们的生活。于我尤甚。北方的小县城,尘土,萧 瑟的街景,骚动漠然的人群,然而似乎总是永远都在建设,永远都在大兴土木的架势子,彷佛永远有着兴盛的前景在前面--如此熟悉。那个县城也是我们的那个县 城,我自己的高中时代。小武的迷茫,孤独,甚至是绝望--这里还包括青春期的少年特有的。也联想起当年可怜的自己。他在录像厅外,录像厅里香港武打影片里 的声音――黑帮老大的阴沉,枪响在现实里突兀的横插着。里面的声音非常的丰富。 声音都是当年的日志。我其实已经把它当成一部青春电影了。

千禧曼波
- -- 开始3分钟就喜欢上了,那种味道,那种感觉。就是你要的,你喜欢的。漫不经心的叙述,是惨淡经营后的漫不经心,但是绝对绝对的没有做作的痕迹。随着故事的 发展,叙述的节奏变成了迷离堂皇起来。完全取得了叙述的自由:有时候故事先由声音叙述,过了些时候,才用镜头补叙,有时候, 是先有镜头,无声的滑行,很久后才再通过念白重讲一遍,写实的镜头现实主义的,但又让人恍惚,可能是幻想,分不清,看不明,可能是过去,可能是现在,混杂在一起,但不会逼你去追问。汪洋恣肆,任意起止,在叙述上可以和王家卫的《春光乍 泻 》,杜拉斯的 《情人》--那部小说而非那部电影并类。最后一个长镜头经典的好:雪后,暮色里静静的小镇,暗蓝色,雪地。寂寞的乌鸦。飞起飞落。拣尽寒枝不肯栖。轻落。旋惊散。镜头长久的凝固着,如此悠长, 如此短瞬――经典的侯孝贤的语言。 喜欢的简直要不行了。



颠覆性学校
----BT里看的时候那介绍是典型的广告风格,觉得很嚎头。不屑。但是看了一句话,登时下载,说是典型的法斯宾德的的风格。 二话不说。下哉。我那时候正看中图借来的厚厚的 他的电影理论,很感兴趣。 因为是从舞台剧改变来的,很多的对话依然保留着文艺性--担不是文艺强调。 精彩。很多思辨的东西。镜头也不错。刚一开始,那个烟花就很美。(不过接下来就是一个尴尬,烟花的画面遽然转为两个妖精打架的画面,喘息声一下子充满了整 个办公室,天啊,我是开着音箱的啊,好在我旋即镇定自若,当机立断一脚踢去,正中音箱开关,至此一场有关吾人的名誉问题才解决掉――心里当时是普通普通的 啊,还好这些都是在十几年中偷看小说和班主任任课老师课堂上斗智斗勇的革命经验啊。乖乖的戴着耳机,结果到了三分之二的时候,同事W过来,又是惊了惊,虽 然当他走近我三米的时候,我的功力已经探出了,还是吃了一惊,他问我看什么,我说了,可是他竟然站我后面,为了免打扰,我装作失望的腔调,说真是垃圾,假 文艺毛片――对他最有杀伤力,因为他只看最高级(准确的是最低级)的毛片,在这方面他是很又品味的:)――因为这里面动不动就有妖精打架的画面,所以我生 怕此刻跳出来,我就配合违心的无聊的评价拖动着证明是多么冗长垃圾,随便拖了下,天啊,不折不扣的,赤裸裸的,和上次不同了,还是男男的,面红耳热,真是 背时啊,赶快重拖,还好他好像在欣赏我桌上的那块小石头,心里再次是 普通普通的啊 。) 里面很多男色的镜头。但一点都不猥亵。特别那个性爱镜头更是绝佳。导演用无数的镜头从不同 层面,同时置于一个画面,立体主义的画,--摄影镜头里本来是立体的 现在被化为平面,在平面里组成立体,转换中产生了有种奇异的美感。当然有道德洁癖的还是远之为好。里面音乐很好。中间一段配的是我很喜欢很熟悉的Brahms 的匈牙利舞曲,配的很贴。 结尾的阿拉伯风格的音乐――男女对唱,好听的很很。可惜不知道是什么名字。中间有段阿拉伯的音乐,很欢快,简洁,有力,干净,健康,节制。但是很又特色, 不像我们现在的很多音乐一要表现欢快就是群魔乱舞的嘈乱。还有 法语听着很舒服,很肉感。巴黎夜景很美。主角跳上空旷的车,车子快速的掠动,我想起春光乍泻的结尾,回到台北的黎耀辉。这时候的电影节奏以及电影镜头都提 醒我们把胶注的目关从感情的乱麻泥淖中回到这个切实的世界里去,夜色里他湿润的眼睛看着曾经送给自己的银质项链,嘴角微微动了动,些微的笑意,那一刻他想 到了什么?

德拉姆
----我毫不犹豫地买下了。在sohu网站买的,dvd。因为 田壮壮。第一次镜头就震住了。高大得远山,缭绕白云。 镜头沉静而稳重,然后镜头俯视。山下小镇。大清早的,细雨微润得街道。一只狗拖着毛毛的大尾巴撒着腿愉快的跑着。清晨的街道的最早的喧哗隐隐约约。崭新而 破烂的小楼悬着联通的招牌――蓝色白字。――这情形是如此的亲切。七月的峨眉山印象―――满目的碧绿,夏天的味道,晨雾中雄浑秀美的山川――文字是阿城做的,很切。但有些词用的太偏僻,雅的 有些过了。


御法度
--- 梦幻的光影。哲理的语言。奇怪的故事。我承认我不是很懂。 叙述却很很老实,一板一眼的,故事影像都很写实。 到了结尾,拍的异常的华丽。 第一次看完只是看到两个镜头,一个是夜色的庭院,海棠花,夜雨低落。一个是结尾:在凌厉的剑击中满树樱花缓慢的缤纷夜色之中――用的是慢镜头。很美。我特 别喜欢那个演员,(查资料得之都是日本名人,)他的 整个身上散发着有一种恬淡 天真 平静,而且他的眼睛给我得感觉是特别的明亮---问 题是他的长相很平平,眼睛也是小眼睛啊。奇怪。

花火

-----开始很平。很淡。但感觉很重,举重若轻。知道是有故事的。 海明威的叙述方式。然后一直很沉重,暴力的镜头很多――写实的表现,不是吴宇森的那种美学镜头--但不压抑 -在这沉重之下也有很多轻松的镜头,而且非常难忘,让人会心的笑,他学小孩捣蛋敲钟。故事很震撼的――他知道他是要死得。 她知道她是要死的。最后的 那个大海拍的好极了。那些鱼- 我不 知道那是什么鱼,次第节奏 的跃动着。浪花,来复去,小女孩,风筝,海 风, --这个时候镜头在这里停了好久好久,一点都不吝惜。久久久久。 然后,枪响了。那个女孩呆呆的。结束。结尾也是海明威的方式的。

小城之春

----那个故事我太喜欢了。表面的不动声色,内地里的惊心动魄――有太大的张力。这个古典故事是张爱玲最拿手的。田壮壮也处理的非常的好。比如 那天晚上,至诚实在没办法拼了命把女主人公锁在屋里,女主人公这时候没办法,扣门,开始是轻的,后来大力,最后一拳打碎了玻璃――这一段看得我很震惊,惊 心动魄的。觉得那挣扎真是真是痛苦。后来女主人公回到房间里,对着镜子,对着自己呆呆的,后来轻轻笑了下,――那时刻觉得她非常的美。片子中很多这样的细 节。不细心,不用心,大概对片子是很失望的。我收藏的是两套,包括1948年的费穆的那部。各有特色,很难说谁的更好,但是很多影评人总是厚前鄙后,我觉 得多半出于感情因素,对田壮壮很不公平。声音处理的不错,结尾的时候,钢琴声突然想起来,非常的热烈,千言万语,可是,结束了。

胭脂扣

---张国荣的戏份太少了,太少了--后来看到关锦鹏说这已经是在加了他的戏份后的了,原来的更少,出了片 ,觉得张太出色,忍不住重拍,不得不重加,。 但还是不满足。 梅艳芳的哀怨,容少的风情的眼睛,一个是仪态万千,一个是风情万种。里面有太多惊艳。


Sokurov :平面影像--光与色的谱写

......

---影幕是二维的平面这一事实你如何看待?

如果电影作为美术存在,那么真正的问题在于视觉。摄像机镜头总是无限的责难着导演。它导向的是艺术结果的双重性
,这正是电影制作过程的结果。一个光学设备所创建出的图像拥有高度的客观性,然而同时,它完全属于主观的。对电影而言,这种冲突的确是一个悲剧 。

从美学角度上看,影幕上产生了一个漂亮的画面。然而实质上这种美既不是由导演也不是由摄影师创造的,而是由冰冷的光学镜头所完成。我曾花了很长时间来熟悉这个过程,明白它,然后寻找我自己方法让自己摆脱此种限制。定义视觉作品中的美术层次是有必要的,最终会发现我的方式是属于油画的。很明显,电影的要点就在于它是滑行的图片。严格来讲,影幕的表面与画布的表面没有什么不同。

--- 这将如何涉及到摄影的透视变化呢?

问题时我们究竟是否需要三维空间。绘画艺术的发展依赖于艺术家对平面的理解,他们将平面视作一个法则,一个绝对的无须抗争的客观现实。电影制作者却认为这是必须填补的空洞 ----是荒谬。然而如果你接受这个法则,其结果就是有一个限制的体系以便让你关注到到主要问题---精神层面上。不过既然摄像镜头的特殊设计包含了空间的概念,所以在俄罗斯影片中我们已经有了两个发展方向。他们重新倒退回去,捡起传统错觉艺术家的工作,增强了影片中平面的错觉。这些只不过是个开始,要在平面影像上掌握更多的艺术资源还 需要更长的路要走。

附录:
LAUREN SEDOFSXY: How did you come to treat the screen as a two-dimensional Surface?

ALEXANDER SOKUROV: If film as art exists, then the real problem resides in optics. The camera lens is an immense reproach to the film director. It points to the dubious nature of the artistic result and, really, the very process of filmmaking. The picture created by an optical device possesses a high degree of objectivity; at the same time, it's monstrously subjective. This conflict is a real tragedy for film. Aesthetics comes down to seeing a good-looking picture on the screen. This beauty, however, has been created essentially by neither the director nor the cameraman but rather by the frozen liquid of optical glass. I've spent a long time familiarizing myself with this process, getting inside it, in order to find my own way of freeing myself from it. It was necessary to define the artistic hierarchy in the visual work and to decide, ultimately, that my model would be painting. The point of convergence with film was clear: the picture plane. Strictly speaking, the surface of the screen and that of the canva s are one and the same.

LS: How does this involve altering photographic perspective?

AS: The question is whether we need a three-dimensional space at all. The development of pictorial art reposes on the artist's understanding of the flat surface as a canon, an objective reality that should not be fought. Filmmakers treat it as a void that has to be filled--an absolutely ridiculous practice. If you accept this canon, however, it leads to a
system of restrictions that allow you to concentrate on the main matter, the moral dimension. Since camera lenses are generally designed specifically to create the impression of volume, we have had two developed in Russia specially for our films. They reverse traditional illusionistic volume and emphasize the illusion of a plane. These are the first steps, but we still have a long way to go before we have significant artistic resources for the flat film image.

2007年5月28日星期一

(节译)访谈:Sokurov on Russia Art

Russia Art


……. 你什么时候开始想到要去做一个一镜到底这样的电影?

电影艺术是伴着蒙太奇的艺术发展的-----实际上也就是剪辑的艺术,关于剪刀的艺术。然而很多电影创作者一直都在寻求不间断的影片,比如,亚历山大.杜甫仁科。我觉得他的试验对于安德烈.塔尔科夫斯基是有影响的。大约15年前我就开始思考一部影片,关于它的全部的细节都可以用一个镜头完成。但在那时没有技术来支撑,无法达到要求的效果。数码摄像给了我这样的机会。但是,连续的镜头仅仅是个手段----既不是目标,也非艺术的探索。

--- 所以----开始有了这个念头,然后—是技术......

决定性的….最终的…

---那么什么是艺术的探索呢?把俄罗斯不同的历史阶段统摄在一个镜头里,完成重构,这个可以算作你的着力所在么?

这些不过是我个人的情感印象:在某一文化传统下长大的一个人的思考,关于时代,关于历史人物的思考。毫无疑问这是自己本国的一个当代公民的感受和思考体系。 我很好奇,也很想知道身处在艺术作品内部---在克利姆林宫,这样一座建筑纪念碑,这样一座俄罗斯国家历史遗迹里的感受,尝试着生活在珍宝之间----在Faberge 复活节彩蛋内。

--- 在这里如何处理时间,如何让它符合一个人他自己的标准?

时间就在蕴含在它内部---此刻的持续的紧张。我必须呆在它里面。我必须融入这艺术空间,成为它的一部分。它是多元的又是不可分割的建筑的整体。没有特写,只有全景。

---在这个项目中,对于整体摄像,相对你以往,是否有所创新呢?

我没能力做革命(我根本就不这样做,这不合我的性格)。我更喜欢发展。 另外,就艺术的质地而言我们如何能谈什么创新呢?什么是新的?举例,康定斯基或者梅拉维奇的绘画相较古埃及艺术,或者说印象派画家Cezanne相较伦勃朗。我觉得所有关于创新的定义都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是为了艺术批评的方便罢了。艺术已经确立---事实上早在久远的过去已经被创建。 然而,每个艺术家都要选择他自己的道路来抵达他的目标地。就我个人而言,我没有权利做纯粹的试验:我不是百万富翁。拍电影的资金来自国家或者那些相信我的人们。 俄罗斯方舟肯定是一部学院作品。它经过深思熟虑,经过长久的周密计划,却又是在一个特别艰难的境遇下完成。所以我们做的远远没有达到计划的。

---- 不得不牺牲了哪些东西, 原因是什么?

首先,摄像有问题。影片为合拍片,出于商业考虑,摄影师是德方制片人推荐的。异域沟通对我言这是个挑战。而我想,这对他也同样如此。我给他的这个艺术任务对他而言有些不大寻常。Tilman身强体壮,工作也很卖力。在身体的生理方面为体力工作做了完全的准备,而这的确是项艰苦的工作:他得抗着他的摄像机走几乎30多公里。但这部电影中最重要的精神层面显然并没有完全被他领悟。也许,如果我们是去拍摄奥林匹克运动会,他是再好不过的了。可是我们是有自己繁复的艺术目标的,最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在影幕上努力呈现出一种层次的建筑学意义上的东西。而他仍然保持平稳式的推进。一般来说,摄影结果总是远远低于最初目标的,无论在何种情况下,也无论你花过多少时间精力在影像处理上,我们能达到的也不过是设想中三分之一。

重新在德国录制音轨的决定几乎是个原则性的错误。没有任何技术上的必要来这样做。其实在俄罗斯,利用Lenfilm 的最新整套声音设备完全可以做的更好。由于政治因素,德国制片方出此决策。其结果,就是艺术质地的折衷。

基金缺乏导致计划无可避免的频频更改。最初计划4000人出演。后来不得不减掉一半,最后,因为经济困顿,以及安全原因,只有1000个人出现在片中。假如不是克利姆林宫,导演Mikhail Piotrovsky 以及他们对我的深深的信任;不是国家电影机构和一些人的支持;不是德国合作方的无可忽略的努力,我们可能就不会再完成这部电影了。

---2001年12月23日,或者说那天的几个小时里,当一系列的尝试完成后,拍摄完成,基本标志这部电影的诞生。但是,这可能是不够真实的…… 这种想法完全是错误的。电影不是在12月23号完成的。那一天仅仅是在画布上打好底子。或者,你也可以说只是歇了口气。用镜头完成拍摄,是很重要。但对我而言,它还不是事情的全部。影像的创建包括一系列视觉的,光学的工作。接下来,我们在当时最先进的计算机的帮助下对色彩做处理。记住,我们并没有用剪刀碰这部影片。最终的影像其实是导演在画布上做的光与色的谱写。而声音,音轨则赋予呼吸的声息。电影艺术不是拍摄出来的,是构作出来的。